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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诏言灾异疏淳祐六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九
臣伏睹淳祐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诏书,以六年正月辛卯朔太阳交蚀,应中外百职及学校、草茅之士,悉令指陈得失,凡可以消弭咎眚,导迎善气,各悉心以告者。
臣猥以虚庸,蒙恩丞郡,诏旨所及,敢不罄竭其愚忠?
陛下自临莅以来,德泽屡下,和气充塞,四海九州,罔不丰稔,天心人意,若合符节,固宜乖气异象消伏不作。
乃月正元日,日食辛卯,咎徵之来,其异如此。
岁在丙午,则古今之否运也。
时方孟春则阳气之始施也。
月纪建寅则阳爻之交泰也。
三朝,则受朔之元辰也。
而日月交蚀于方晡之时。
以一日言之,日为阳,夜为阴;
以四方言之,东南为阳,西北为阴;
以人事推之,君为阳,臣为阴,夫为阳,妇为阴,德为阳,兵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
今支干会于南离之方,其蚀在申,其缠在女,此臣亢乎君、妇敌乎夫、小人加君子之徵也。
而尊者尤恶之。
臣尝读史,至汉之季世,见其灾异狎至,未尝不痛恨于一时之诸君也。
正月己酉朔,日有食之,成帝元延元年也。
是岁禄去公室,政在元舅,王凤大司马大将军尚书事,崇、谭、音、商相继为政,其气焰足以蔽蒙三光。
日之所为蚀者,此也。
谷永大儒,涉三七之节纪,直百六之灾阨,乘三难之际会,目睹巨异,意必有殊尤绝异之论,警动上心,以杀其势。
今观其疏,不过曰皇后贵妾专宠也,不过曰中黄门后庭骄恣狂悖也,又不过曰北宫苑囿将有夏、崔之乱也,诸夏下土将有樊、苏之变也。
其言迂缓不切,有所附会,而于窃权之王氏,乃无一言及之。
史臣书曰「专攻上身」,盖讥之也。
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哀帝元寿元年也。
是时傅商、郑业以外亲忝封邑,孙宠、息夫躬以奸辩宠侯封,董贤以令色谀言蒙赐予,五侯骄蹇,权震内外,其烜赫足以掩翳阳刚。
日之所为蚀者,此也。
鲍宣儒生,当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之时,目睹大异,忠愤所激,思欲一吐胸中之郁抑,以救当时之失。
今考其书,曰深内自责,避正殿也,曰举直言,求过失也,曰罢退外亲及旁仄素餐之人也,曰何武、师丹、孔光、彭可大委任也。
其言鲠亮明切,无所顾忌,而于贵幸之董贤深嫉焉。
史臣赞曰「守死善道」,盖嘉之也。
夫灾由天降,变不虚生。
成、哀,汉季世之君也,故当时封章、后世录实,语多及于灾异。
盖谓其睹灾异而不戒,是以为汉季世之君也。
今日咎异之来,则与汉季世之君相符矣。
政事之失,则与汉季世之君无异矣。
女宠之盛,则与汉季世之君髣髴矣。
权奸接迹,党与骈肩,则视汉季世之君有加矣。
而陛下遇灾而惧,引咎责己,导谏敷恩,则岂肯甘心于汉季世二君之下风哉。
嘉熙间待罪史馆,与闻讨论之事,尝因轮对,以大臣不公不和六事为陛下告。
陛下不以臣卑鄙,亟赐俞奖。
是陛下待微臣之恩深且厚也。
有君如此,谁忍负之?
世傥有重于言,以讳为解,兹为自诬,且诬吾君。
皇天后土,昭布森列,臣罪莫逃。
幸因明诏之及,列为十二条以献。
陛下心志所期,不敢妄自菲薄,效谷永阿媚时好,以羞当世之士。
惟深思熟虑,空臆尽言,得从鲍宣游于地下,则愚臣之愿也。
其一曰一敬心以澄治原。
心者,天也。
上古圣人继天立极,惟用力于性命之原,以酬酢天下之万变。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舜之所以授禹也。
发于声色臭味之气者,人心也。
根于仁义礼智之性者,道心也。
平居暇日庄敬自持,察一念之所从起,求所以治之,则清明纯一,无少间断。
以之对越天地者此心也,以之钦承祖宗者此心也,以之临朝见群臣者此心也,以之经筵对儒生者此心也,以之接嫔御貂珰者亦此心也。
所遇虽不同,而所以为敬者未尝不一也。
平居暇日,矜肆诞忽,不能察一念之所从起,求所以治之,则胶扰纷杂,物欲滋长,接嫔御貂珰之时不能如经筵对儒生之时矣,经筵对儒生之时不能如临朝见群臣之时矣,临朝见群臣之时又不能如对天地、见祖宗之时矣。
所接既异,而所以为敬亦随而转移也。
此无他,敬肆之分也。
汉元帝临朝之暇,亲近儒生,可谓敬矣。
及退而处宫庭,则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已为侍中所窥。
此敬肆之见于一日者也。
唐玄宗即位之初,延礼文儒,可谓勤矣。
天宝末年,溺于燕安,女子小人内外交煽,旋为开元之累。
此敬肆之见于终身者也。
方二君之耽乐也,自谓深宫之中,世无得而知者,故自肆而不反。
不知宫庭屋漏,显如日月之照临;
女子宦官,凛如蛇虺之在侧,未有隐而不彰,久而不变者也。
陛下性资超卓,学问缉熙,固非汉唐二君所跂及。
然对越钦承之时如此,而宫闱燕閒之时则如彼也;
临朝亲儒之时如此,而嫔御媟狎之时则又如彼也。
发之于心术念虑之微,而形之于四方万里之远。
臣愿陛下念祖宗创业之艰,思一身之关系甚重,监二君燕安之失,退朝无事,延访名儒,夜直禁中,不时召对。
貂珰之干请者却之,嫔妃之御见者疏之,使纷华盛丽不足以为吾之惑,奇技淫巧不足以为吾之害,则中外一致,旦夕一心,终始一节。
陛下所谓犹有愧者,将仰不愧而俯不怍矣,天怒宁有不回者乎?
其二曰清政本以重相权。
臣闻冢宰者,首六卿而统百官,天子之相也。
冢宰无职,六卿则分职矣。
冢宰论道,六卿则行道矣。
六卿异曹,百官异职,管摄之使皆归于一,非宰相事耶?
所以管摄之者,非每事而控制之也。
自百而归之六,自六而归之一,所操者至简也。
国朝仿周制,改仆射丞相,而沿唐旧制。
宰相下侵六曹之职,而三省始多事。
检正都司之置,而三省愈多事。
合二者而六曹轻矣。
且以吏、户两曹言之。
吏部掌天下之选事也,而部阙尽归于堂,堂阙不下于部,参选者不之吏部而之省府,日力困于应酬,工夫困于位置。
国家大事姑置不问,而周旋亲故,酬酢人情之念憧憧往来,未免少分经体赞元之功,铨曹要地,反成虚设。
吏部之权轻,尚书之职废,而中书之务所以不清也。
户部司天下之财赋者也,然国用房盐之财,斡于宰相而不斡于户部,朝廷之上,所商者盐筴,所括者田契,所问者钱谷,甚非古人置相之义。
呜呼!
版曹所掌,朝廷之财也,国用所掌,亦朝廷之财也。
均为朝廷之财,何至自相区别,困于多事耶?
户部之权轻,尚书之职废,而中书之务所以不清也。
其他四曹,大抵皆尔。
推原所自,非始于开禧嘉定间耶?
然近岁中书之务愈致纷杂而不清者,则惟宰相之故也。
前日之相,机智足以济其奸雄,而处心积虑,专以收揽事权、张大声势为能事,往往下行六曹之细务,或遗天下之大机。
检正都司颇多觇伺相意,模棱两端,以听所择。
其或禀承面命,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
万一事有可行,亦云有似此的例。
部中不敢明白指定,宰旅不敢订说必行。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年岁,率多迂回,故作阻难,而中书之务如猬毛之纷矣。
近日之相精神不足以牢笼机务,而心之所存,亦欲自作聪明,独运谟略。
意或未顺,则托病以济之。
事或未周,则拱默以须之。
经旬动月,历岁跨年,不能裁决一事。
监司帅守则类多摄官侍从论思则亦皆旷职。
极而至于国家急务、守禦大计,一切付之浮沉诞谩之场。
检正都司往往徒自怅叹,虽欲启拟,厥道无繇。
于是滞事猥多,而中书之务如治丝而棼之矣。
此日之所为蚀也。
欲弭天变,其惟清中书之务乎。
然臣所谓清者,非直付之于无所事也。
六卿各率其六十之属,以倡九州之牧。
所谓送部勘当者,则令据事指定,不必缭绕,更听朝廷指挥
检正都司各赞其长,以检柅三省之务。
所谓欲笔者,不必逢迎相意,多为沮格之辞。
宰相者总其枢机于上,勿自眩其志而忘要道之执,勿徒详于小而遗远大之计。
体统正而内外各得其职,规模远而大小各得其宜,则自天官以下,无非宰相之事,而弊倖去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三曰别邪正以清流品。
致治之要,在于辨群臣之邪正。
二者常不相容,君子指小人为邪,小人指君子为邪。
自昔尧舜,已有知人之难,而孔子亦有听言观行之戒,则辨之诚难矣。
陛下自临御以来以至于今,国论凡几变矣,进贤退不肖,不知其几矣。
然比年以来,混淆而不知区别之方,冗杂而不见纯一之效,阴阳之證莫辨,是非之心不明。
以为众贤萃耶,则位文昌者屡辞旌聘之招,班从橐者不愿旌麾之拥。
或扼于干方,或扼于秉麾,或扼于閒散,或扼于倅贰,或扼于小官,皆贤者也。
以为任用当耶,则琐碎戚畹,或玷节阃,骄豪贵阀,或参畿辅。
心权奸者阴肆含沙,迹贵幸者显媒人爵。
或倚赖属籍之近,翱翔半刺而贻害于一州;
或夤缘邸第之亲,侵夺民产而流毒于数路。
或观觇窥伺,或模棱含糊,或反覆变诈,皆庸人也。
甚至恶毒流行,善类沦没。
五年正月谏臣死,而昔日之谏臣自若也。
五月丞相死,而昔日之丞相自若也。
六月给舍死,而昔日之给舍自若也。
自谏臣之死也,而伏蒲论事之地几鉴之亡矣。
丞相之亡也,而论道经邦之地几栋之挠矣。
给舍之死也,而涂归缴驳之地几玉之燬矣。
呜呼!
司马光、邹浩、陈瓘、刘安世诸贤人沦亡殆尽无遗,中原之祸起。
君子之消,小人之长,而世道之屯厄常随之,其所关系盖不轻如此。
此日之所为蚀也。
然则欲天怒者,其有大于别贤否乎?
臣观陛下清其天君,持其定见,以为进退人才之本。
有才矣,必参以德而用之,不可徒取其才也。
有德矣,必观其行事而用之,不可徒取其德也。
才有刚柔,必柔济刚,刚济柔,而后无偏弊。
才有长短,必取其长,舍其短,而后无弃材。
使凡得罪名教之人不足以惑陛下清明之听,诡谲变诈之士不足以挠陛下坚凝之心,则贤否别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四曰罢女谒以肃宫闱
女子之祸于人也甚矣。
古今淫泆之主,溺于衽席之爱,自谓穷天下之乐不足以喻其适,而不知祸胎乱萌已伏于闺阃之中。
陛下仪刑家人,中宫上俪宸极,可谓无险诐干谒之私矣。
然嫔妃矜宠,眩惑聪明,女觋恃权,交通关节,无藉之权奸主之以安其身,亡耻之士大夫主之以媒其进,无赖之党与主之以张其势,金钱贿赂,飞越中都,馈献苞苴,直通中禁,遂使外人指某事内土库输送矣,某事白鹤观脩造矣。
禁卫所以备不虞也,一男子之妄,有所凭藉,则通行而无碍。
或以陛下燕閒之嚬笑泄于外,则虽昌言而不以为怪;
或以女觋诡秘之踪迹泄于内,则虽微词而必致于辟。
大臣不敢遏绝而敢逢迎,不敢正救而敢鼓舞,乌得谓之无罪?
此日之所为蚀也。
天怒,其有大于罢女谒之干请乎?
臣愿陛下以社稷为念,谨宫掖出入之防,严非类混淆之禁,使伺间而干进者恐怖而不敢前,乘机而侥觊者退缩而不敢进。
宫省既清,浮言自息。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五曰斥权奸以绝祸本。
人君所恃以立国者,人材而已。
然自古奸臣欲盗其君之国,非挟宫闱之助,合左右之交,则不能独为。
寒浞之相羿也,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
王莽之相汉也,媚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内外盘结,无一发其奸者,然后可以愚弄上下而甘心焉。
自昔权奸篡人之国,非专兵甲之柄,拥财利之权,则不能以为。
曹操之辅汉,以讨贼为辞,而拥兵自卫。
杨国忠之相唐,身调兵食而任其恶。
兵财既专,权势益重,然后可以劫取神器而恣意焉。
是举也,前日之相实似之。
自古大臣欲专其国,非以朋党之论陷害正人,则不能以自专。
故弘、恭以萧望之为党而杀望之李宗闵李德裕为党而疏德裕
自昔小人欲固其宠位,非窥伺迎合,厚自封植,则不能以有为。
李林甫口蜜腹剑,蔽欺聪明,善养君欲。
李义笑中有刀,诸子卖官市狱,门如沸汤。
是举也,近日之相实似之。
前日之相以公议之所不容,屈伏海滨,阳致其仕而阴赂宠倖,为他日复用之阶;
阳处块苫而阴结宫府,为他日窃权之地。
近日之相以不智不勇之身而横塞要涂,以钟鸣漏尽之资而控抟富贵,阳为病倦而阴张虚气,以示其据鞍矍铄之能;
阳为推毂而阴怀疑心,以遂其从旁下石之计。
天下之人皆知,而陛下独堕其计中而不知,则其蒙蔽必有甚工且密者。
此日之所为蚀也。
天怒,其有大于斥权奸乎?
今权奸斥矣,而根苗犹未绝也。
臣愿陛下昭大智以烛天下之微,奋大勇以决天下之事,勿以儒效为迂阔,而复思小人之有才;
勿以直道为咈逆,而复善旧人之多智,使交结左右者其计不得行,而徘徊讲筵者其谮不得逞,如是则朝廷清明,祸本杜绝,而中外大小之臣坚一心,以事陛下,而无复后忧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六曰通言路以来敢言。
昔者圣人之制治也,设敢谏之鼓,立诽谤之木,近臣进规,大夫进谋,公卿纳诲,瞽史垂教,庶人议,刍荛询,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
逮及我朝,宰辅之宣召则有言,侍从之论思则有言,进故事则有言,翰苑之夜对则有言,二史之直前则有言,群臣之内引则有言,百官之轮对则有言,监司帅守之见辞则有言。
以至三馆之囊封,小臣之特引,臣民之扣匦,三学之伏阙,外臣之附驿,京局之发马递铺,则又皆有言。
比年以来,为大臣者背公营私,崇恶骋怨,惟恐人之议己,思欲以钳天下之舌,告讦察伺,无所不至。
不肖,咸谓言出于口,祸及其身,往往畏避谨嘿,自同寒蝉。
甚至自隔对班,不肯有言。
藉令有言,又皆掇拾细故,徒应故事,不足以裨主听而慰人望也。
时政之阙失,生民之弊病,赏罚之僭滥,狱讼之冤抑,疆事之危急,率皆壅于上闻。
其间岂无尽忠协谋,存爱君之心,负济时之略,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古今者?
徒以防禁之厉,隔绝之严,虽有言不得上达也。
陛下更化以来,宰执有条对,经筵有密启,三学草茅有清议,可谓言路不壅塞矣。
然而议论徒多,施行绝少;
调护弥缝之意重,而决裂奋迅之意轻;
壅遏沮坏之道胜,而施设云为之道微。
天子曰某言常谈也,某事常事也,宰相曰某言过当也,某事风闻也。
导人使谏而拒谏弥深,下诏求言而讳言滋甚。
言者听其自言,未尝以不当于事为忤;
行者听其自行,未尝以不合于言为拘。
遂使至当之言,徒为无益之具,咎异沓至,其必由斯。
今求言之意非不美矣,然昔者所进,未之能行,今而有求,又恐非实,其于言路之通塞,关系匪轻。
臣愚愿陛下当谋谟并进之时,留神省览,宣付大臣,俾之分阅,擢其可用,显奏施行。
勿以忌讳为拘,则忠臣出;
勿以文采为尚,则至计行。
勿以与庙堂异议而去之,则谋谟皆合于公论,而陛下诚于听言之意暴白于天下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七曰明风宪以肃纪纲。
给舍台谏,国家之元气也。
元气充则四肢实而寿命长,元气亏则四肢竭而寿命短,其可畏也。
乃者权臣柄国,专用私人,方其权之未固,则一时声望之士不为所嗾者,率排斥而无遗,及其权之既固,则一时修饰之士意向小异者,即击去而不贷。
情有未通,则倚腹心以示意向,而腹心者因得以行其私。
事或未悉,则假简椠以导委曲,而简椠亦有时而漏露。
仁人君子误污丹书,无辜之民或遭簿录。
循至于今,未及湔祓。
虽以诏令之恳切,不免画饼之疗饥。
是信任诚误矣。
然今日之台谏,敢于排奸雄而论宰相给舍敢于缴权倖而拂贵游,监司帅守敢于抨戚里而排勋阅,虽使祖宗盛时,亦不过如此。
陛下以祖宗为法,则当施行其言,以养其敢言之气。
今以所闻参之,则言者愈激而听者愈缓,论者愈多而行者愈寡,乃有大不然者。
古者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今封章束阁,半堕渺茫,天使沓来,徒劳宣谕矣。
古者论及庙堂,则宰相待罪。
今议政事则敢于争辩,去人才则旋即录用矣。
古者论及左右,则贵戚敛手。
外台逐之而宰相收之,台谏谁何之而陛下调护之,不以除授为非,不以弹击为是,而戚畹愈无忌惮矣。
吾君吾相,何示天下以不广如此耶?
夫言者之尽言,非为一身计也。
向也为权奸之所嗾,虽咈陛下之意,而陛下不敢不行,今也为大臣之所恶,虽合陛下之意,而陛下亦不敢遽行。
是陛下之畏宰相,无间于初终,而宰相之玩台谏,亦无异于今昔矣。
此咎异之来,有甚于昔也。
陛下而以风宪为念,则凡给舍台谏之有言,皆当见之施行,以示公天下之心。
勿以专攻上身为常事,而不加修省
勿以论及大臣为沽名,而委曲回护;
勿以事关贵戚为讦直,而缓于施行,则风宪明而纪纲肃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八曰宽繇役以收人心。
夫民心得然后可以固邦本,邦本固然后可以保天下。
人君所以奄有神器,传之无穷者,岂有他哉,知爱民而已。
恭惟国家祖宗德泽至深至厚,累圣相继,莫不以爱民为本。
陛下嗣守丕图,亦莫不以爱民为先务,下宽大之诏,敷旷荡之泽,所以奉承祖宗爱养元元之意,可谓切至。
然自用兵以来,狝薙而斲丧之者,非可以一端尽矣。
春冬钞袭而困三边之民,清野徒治而困两淮之民,浮盐和籴而困江浙之民,盐丁出没而困闽广之民,军用需索而困荆湖之民,敌溃迭作而困川蜀之民,盗贼横行而困沿海之民。
加以贪夫暴吏不体上意,侵渔蠹蚀,靡所不至。
血其齿牙,以民为牺牲;
增和籴之入,以供羡馀
取田租之赢,以丰囊橐;
假挨究之名,以增赋敛;
严榷酤之令,以伐和气;
长告讦之风,以供估籍;
派摊赖之目,以偿逋欠;
厚军需之储,以肆科抑。
旱魃为虐,则缩检踏之数,吝于蠲租;
水灾掩至,则沽抄劄之名,而讱于发廪。
索绵帛于方桑蚕之候,追米斛于未秋收以前。
拘监未已,械系随之。
急刻未已,刑狱随之。
号令严峻而必行,奸胥夤缘而为利。
苞苴既厚,宠赂又滋,以贪婪之心,行暴横之政,以星火之令,速疲残之民。
馀息之民,仅仅如缕,而笞箠缧系,殆无虚时。
愁叹之声,闾里相接,强悍者散为攘窃,懦愞者倏致流离。
重以饥寒,朝不谋夕。
呜呼!
上天何用更生此,使为旱魃,以隔陛下之雨露,使为蟊贼,以食生民之根叶?
此而不除,陛下之赤子未得安枕而卧也,岂曰国家固民以宁邦本之本指哉?
此灾异之所以来也。
陛下而以爱民为心,则宜申饬有司,凡中外蠹国害民之政,一切除去,凡弓张未弛之政,一切罢行。
勿以民怨为可忽,勿以民力为可穷,深究祖宗被螫断手足以全大体之,时取其无状者一二人,中出手笔,特行处分,使如雷霆,忽然在其侧,且使天下皆知诚出圣意之所丁宁,不以诏令为虚文,则实惠及民,有可以为祈天永命之地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九曰劳还役以一士心。
古者戍役,两期而还。
其出戍之时,则采薇以食而念归期之远也。
然所以使我舍室家而不遑启处,载饥渴而至于伤悲者,非上之人固为是以苦我,直以有所不得已而然耳。
故出师则歌《采薇》以勉之,其还归则歌《出车》、《杕杜》以劳之。
先王盖以己之心为人之心,故能曲尽其情,使民忘其死,以忠其上也。
先儒程颐谓毒民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是也。
我国家自有敌难,兵不解甲者垂二十年矣。
始也宿师于襄汉,今襄汉入于敌,而退守荆湖之北矣。
始也宿师于三关,今三关入于敌,而退守堂奥之地矣。
始也羁縻宜邕,今宜邕警于敌,而严守桂林之地矣。
始也聚兵山东,今山东归于敌,而分涟水海道之地矣。
敌人无岁而不入,则边备无岁而不严。
边备无岁而不严,则中国无岁而不劳。
吾之所以待之者,固不可以数入为常而怠于戍守,亦不可以久戍为劳而忘于抚循也。
今上而朝廷,下而将帅,以敌为常矣,以敌为技止此矣。
夫以敌为常,则玩心生;
以敌为技止此,则忽心生。
合玩与忽,而暇以戍役为劳苦乎?
故边鄙之间,有功而上不见知,有劳而下不知恤,此灾异之所以来也。
陛下而有意乎此,则宜申饬有司,严戒将帅,察其劳苦忧伤之情,悯其贫窭凄凉之实,番休以时,役使有则,勿以微劳为不足念,而有功必赏;
勿以小校为不足问,而有忧必恤,则竭力效死而无还心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十曰谨刑罚以召和气。
舜之命官,先播谷以敷教,而后极于刑。
盖有以益其民之身,又有以善其民之心。
不获已制刑焉,而刑之所施,又必察其情,当其罪,是亦惟刑之恤之意也。
《周官》大司徒以八刑纠民在三物以教之后,而其所纠有不孝、不睦、不姻、不弟、不任、不恤、造言、乱民而已。
所谓刑者,祗所以教之也。
其仁爱忠厚之至,上自有虞成康之世,刑措不用,几四十年。
此所谓置天下于仁义者也。
今之任廷尉者,不以人命为心,司天牧者,不以民庸为念,为士师者,不以弼教为事,是其心术念虑匪惟货惟内,则讫富讫威也。
匪指道以明,则鍜鍊以成也。
游辞两造而遁情,析律二端而舞巧。
或上下以知术相驭,或彼此以文法相
锥刀之末而尽争,犴狴之淹而弗悔。
民无所措其手足,国无所庇其本根。
闻明五刑矣,未闻正四凶之罪以服天下也。
闻黜四赃矣,未闻刑不孝之人以励风俗也。
上之人不以善道待天下,故风化所被,刑狱滋章,一岁之内,子弟杀父兄者十之二三,妻杀夫者十之四五,幼淩长者十之六七,下淩上者十之八九。
人道绝灭,天理不容。
怨毒充盈,上干和气,刑狱滥矣,日何为而不蚀乎?
臣愿陛下以尧舜为心,以成周为法,罔兼庶狱,明清单辞,道上之德意志虑而达之民,悉民之险阻艰难而复其上,春生秋杀,一出无心,刑后德先,哀矜勿喜。
如是则泰和之风、忠厚之俗沉涵渐渍,入人之深,而天怒可矣。
其十一曰广仁恩以安遗黎。
外患之祸,自古有之,祸患之烈,未有如今日也。
曩者蜀首被害,淮襄次之。
今又转而南侵,且惊尘游骑,遍于东西南北之境矣。
夷城削险,糜烂生民,无贵无贱,骈首就戮。
荒烟冻雨,冥漠无归,结为妖氛,激为厉气,沉为滞魄,散为游魂,往往鬼哭天阴,则闻此死者之衔冤也。
摧残馀黎,幸免屠戮,窜伏山谷,奔走道涂,流澌既竭,生理复空,蒙袂辑屦,待哺嗷嗷。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或捽人脔尸,或易子咬骨,或兄弟之血前后溅野草,或夫夫妇妇更相为鲸鲵。
齐魂为燕氛,赵骨化魏土,悽痛之声入金石、出弦匏,闻之者悄蹙酸屑,痛不自禁。
此生者之所遭也。
呜呼!
均为王土也,何彼土之乐而吾土之愁也?
均为赤子也,何彼民之幸而此民之重不幸也?
上焉者听民之自生自死而不知恤,下焉者听民之或去或来而不知救,为民父母,而恝无情耶?
流离如此,日何为而不蚀乎?
臣愿陛下念死者之无辜,而求所以慰安之;
忧生者之无依,而求所以安乐之。
其安土重迁者,则申饬监司帅守,复其繇役,免其租赋。
其转徙流离者,则专置一使,以任其事。
廪有馀,则倾囷倒廪,以纾其目前之急。
官有闲田,则给牛种,以救其终身之苦。
壮者藉以充守禦之兵,弱者藉以备使令之役。
或分其势而不使之结连,或涣其群而不使之为乱。
如此则淮襄秦蜀之民复得苏息,为陛下保境土,为陛下迓续天休,而祸乱弭、灾异消矣。
其十二曰宽盐筴以裕财用。
《易》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
是为天下者以为本,不以利为本,以为利,不以利为利也。
曰正云者,非蓄于乎?
大学》曰:「长国家而务财用,必自小人始」。
且理财者,以君子为的,不以小人为的,以君子为利,不以小人为利也。
曰务云者,非喻于利乎?
蓄于,则功利之说不足以蚀人主之心;
喻于利,则富强之术反足以召天下之乱。
有天下者,其亦知所审哉。
国家岁用至广,两税之外,仰给于盐鹾者为多。
祖宗相承,朝夕计虑,与夫贤臣谋士补葺阙遗,纤悉备具,著在令甲,皆可以经久垂远而无弊。
故商贾输金于官,谓之入纳。
及其请盐于煮海之场,则待次之期有远有近。
幸而及期,则泉货流通。
万一法令或有少变,则本已消折,尚何子利之可冀乎?
比者朝廷规求近效,昧忽远图,凡盐筴之利,自一孔以上,官司斡运,或谓之国用房盐,或谓之相府盐,无非自利权,大抵下同商贾,与民争利,至析秋毫,气燄炎炎迫人,商贾往往积怨。
已入纳者折阅无馀,未入纳者逡巡改业。
所贵乎盐筴之流通者,以商人入纳之数为之赢亏也。
今商贾之赀用渐竭,既无以为贩卖之资,而朝廷之子本不继,又无以为斡旋之用,则是煮海者无策可措,而停塌者无货可居。
虽压之朝廷之势,加之以刑戮之威,而本之则无,其何以责盐筴之登衍哉?
此货盐之害也。
浮盐即归朝廷,漕台专任变卖,盐未至场,则兵将为欺,夹和灰土。
盐既至场,则官司为欺,抑售高价。
暨至发泄,则富户为欺,卖弄斤两。
蚩蚩之民,展转受害。
中间朝廷虽有三分七分发卖之文,然商贾终于疑惑,岂肯公肆贸迁?
间有商贩之人,多为官司所抑,坐淹岁月,发泄未能。
若谓权可以为籴本之储,则籴本不专仰是也。
若谓多积可以为国家之利,则往往分散而入于私用也。
若谓三分不足以病商贾,则商贾之势竟难与官司为敌也。
若谓变卖不足以病民,则高大之直百姓不乐于与官为市也。
此卖盐之害也。
呜呼!
民吾民也,商贾亦吾民也,岂有为民父母,坐视其流离颠沛而不恤也哉?
臣愿陛下特降睿旨,遵守祖宗之旧法,申严前后之指挥,釐革见行之条贯,使行旅流通,邦储丰衍,以副陛下蓄为富之意,则二弊自革。
以此而消灾弭变,曷为而不可?
其他脉络之或间断,节指之不相应者,未易殚述。
此十数条者,乃陛下之所咨访于臣民者,诚有关于治体之污隆、气脉之盛衰也。
陛下岂不知屋漏之至严,而未能专一于敬心;
岂不知万机之丛脞,而未能肃清于政本;
岂不知流品之当清,而未能公平于好恶;
岂不知女谒之干进,而未能勇制于情欲;
岂不知权奸之为害,而未能遏绝其萌芽;
不知言路之当通,而未能疏涤其壅滞;
岂不知信任之当谨,而未能致察于贤否;
岂不知徭役之当宽,而未能禁戢于贪暴;
岂不知士心之当固,而未能抚恤其忧劳;
岂不知狱讼之至繁,而未能深察其情实;
岂不知边民之流离,而未能大布于恩泽;
岂不知盐筴之病民,而未能一洗于功利。
凡皆志虑之因循,率为圣政之疵累。
意者天心仁爱人君,不容不以是为陛下告乎。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日蚀者二十有六。
西汉二百一十二年,而日蚀者五十有二。
唐二百八十九年,而日蚀者九十有三。
未有如今日之蚀也。
岂可以寻常之变待之乎?
陛下倘不以为寻常,必穆然而思曰:夏正谨始,朔旦纪元。
天令方新,朝纲甫肃。
离明赫赫,遽尔翳蒙。
得无阳刚元德有间断欤?
得无君道仁政有亏阙欤?
而愚臣区区之意,则以为国本者,国脉之所关;
国是者,国势之攸系。
而陛下未及有所咨访。
岂圣心固有定论,不待臣民之论列耶?
抑亦畏人多言,而阙然其问也?
然此大事也,岂容置而不问?
盖国本早定,则天下之人望有所归,而奸权不敢有睥睨汉鼎之心。
国论不凝,则万世之基图无所属,而豪杰或有轻视宗祧之意。
故臣愿陛下深入思虑,早定国计,坚凝国论,正以此也。
陛下春秋四十有三矣,即位亦二十有三年矣,阅天下之义理不为不多矣。
乃者中外小大之臣,不避斧钺之诛,每有论奏,必以宗社大计为言。
陛下建学于内,博采精择,似亦有意乎此矣。
然圣意犹豫,未即裁决,此臣所以不敢已于言也。
陛下端平之政,开众正之门,塞群邪之路,翕翕向元祐。
仅及半载,议论一变,而嘉熙之杂,淳祐之专,纷纷未定矣。
陛下既不待群臣之请,自更化弦于前,则岂可不俯听群臣之言,相与坚凝于后?
而圣意过有忧虑,罅隙时见。
寝苫挂冠之请,一尝试也,而陛下与之祠禄
腹心台谏之除,二尝试也,而陛下见之施行。
不过曰姑存体貌也,不过曰姑止人言也,又不过曰荆棘之路不可开也。
然优游漫缓之极,反覆之所基;
缭绕包涵之中,祸乱之攸伏。
此臣所以不敢已于言也。
而况古今厄运,适丁兹时,寅正纪元,又著兹异,失今不图,则陛下之势孤而海内寒心矣,其何以弭灾异之变,遏祸乱之萌耶?
故尝为之说曰,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
祖宗惟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不害善类,不用小人,不遏言路,不尚兵刑,不重征敛,故天变弭于上,人心助于下,而主势尊安。
今陛下一坏于女谒之干请,而主势孤;
再坏于功利之刻薄,而主势孤;
三坏于君子之疏远,而主势孤;
四坏于小人之窃弄,而主势孤;
五坏于忠言之不售,而主势孤;
六坏于兵甲之未息,而主势孤;
七坏于壤地之迫蹙,而主势孤;
八坏于暴君污吏之斲丧,苛征横敛之椎剥,而主势孤。
今欲扶其坏而翼其孤,舍国本之定,国是之凝,臣未见其可也。
陛下幸听臣言,则天下事尚可为。
不然,坏者自坏而不自全,孤者愈孤而不自立,则刘蕡所谓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者,复见于今日矣。
臣不避斧钺之诛,罄竭愚衷,冒昧一言,以为消弭灾异之本,惟陛下实图利之。
臣虽毕命山林,死且不朽。
干冒天威,罪当万坐。
牛羊日历跋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二、《山房集》卷五
《牛羊日历》一卷,唐太和九年刘轲作。
三杨李宗闵、牛僧孺之恶。
谓僧孺结宦官杨承和穆宗不豫,尝怀异图。
后有怀栾子皇甫松书,称此书为信史,目僧孺为太牢。
又谓僧孺母不检,作《周秦行记》,呼德宗为沈婆儿。
录恶已甚,岂李卫公党嫉恶牛公者所为乎?
朋党论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文宗李宗闵宰相宗闵牛僧孺知政事,尽逐去李德裕之党。
德裕再相,出宗闵以为兴元节度
宗闵驸马沈羲女学士宋若宪、枢密杨承和,而再求辅政。
会中人王守澄李训、郑注,而德裕恶其憸巧。
训、注居中用事,复相宗闵,而出德裕
是时朋党交炽,两相倾轧,绌逐朝士,无有虚日。
文宗尝叹曰:「去河北贼甚易,去此党实难」。
嗟乎!
文宗于此失政刑矣。
夫为天下之君,治乱兴亡,唯在择宰相而已。
宰相得其人,则天下受其赐;
宰相非其人,则天下受其祸。
进退任用,系于君上,察其贤不贤耳。
夫君子小人,各有朋党。
以君子者为宰相,则抱君子之道者,皆以党而进于朝矣;
以小人为宰相,则怀小人之才者,亦以党而进于朝矣。
君子进则国体重而纪纲正,小人进则国体轻而纪纲乱。
君人者欲知君子、小人之分,则察其器宇,观其议论,验其行事,审其措置。
茍有益于国家,有利于生民,不私于身,不贪其权,使内外百官各得其职,上下庶务各有其序,是可任以大臣之事也。
茍反于此,是不可任以大臣之事也。
今小人之党日夕进,见交乱于左右尚不能去之,而曰「去河北贼甚易」,此徒言耳。
尝谓文宗有嫉恶之志,而无嫉恶之断。
何以言之?
文宗尝自为诗曰:「辇路生春草,上林花满枝」。
此盖知小人浮艳者当路而滋蔓矣。
然终不能奋独见之明,刬除群妖,以彊国体,徒呜咽悒郁于禁中,此非有其志而无其断耶?
毛仙翁传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四十四
毛仙翁者。
名于
字鸿渐
得久视之道。
不知其甲子。
常如三十许人。
其龆容稚姿。
雪肌元发。
若处子焉。
周游湖岭閒。
常以丹石攻疾。
阴功救物。
受其锡者。
不可胜纪。
大中戊寅岁
进士张为
薄游长沙
落魄数载。
以诗酒自得。
不汲汲于随计。
一旦。
值女奴于岳麓山下。
若豪家之青衣焉。
奔而归之。
张遽惑焉。
岁馀。
寖成羸疾。
尪瘠骨立。
待时而已。
毛翁自海陵来。
泊于逆旅。
即张所止也。
请谒之者。
逡巡盈门。
皆曰尊师
十年二十年一届于市。
人仰其惠。
夏日之阴。
冬日之阳也。
蒙其泽者多矣。
顾见张。
悯之曰。
子妖气邪光。
洽遍肌骨。
苟不相值。
殒于旦夕也。
吾有鲍南海丸。
以一粒授为。
于香炉焚之。
郁烈之气。
闻数百步。
张之魅妾。
长号一声。
蹶然而毙。
因共视之。
木偶人也。
心下至足。
肌肉如人。
心上至顶。
犹木偶之状。
众共异之。
弃于江中。
师曰。
此魅逝矣。
子之性命可全。
形骸可保也。
又以丹砂三粒。
其状如黍米。
命张吞之。
旬月之閒。
肌丰力倍。
惫疾都瘳。
师忽告去。
不言所之。
张遂为诗别焉。
其略云。
羸形感神药。
削骨生丰肌。
兰炷飘灵烟。
妖怪立诛夷。
重睹日月光。
何报父母慈。
黄河浊滚滚。
别泪流澌澌。
黄河清有时。
别泪收无期。
自是去别。
莫知所适。
湘江閒至今以为口实。
张后亦南入钓台山
访道而去。
今睹朝彦赠仙翁文集。
果符长沙之事。
裴晋公度牛公僧孺令狐公楚李公程李公宗闵李公绅杨公嗣复杨公于陵王公起元公祯。
当代之贤相也。
白公居易崔公郾郑公尉浣李公益张公仲方沈公传师崔公元略刘公禹锡柳公公绰韩公愈李公翱。
当代之名士也。
望震寰区。
名动海岛。
或师以奉之。
或兄以事之。
皆以师为上清品人也。
或美其登仙出世。
或纪其孺质婴姿。
或异其藏往知来。
或叙其液金水玉。
霞绮交烂。
组绣相宣。
盖元史之盛事也。
自元和洎大中戊子
五十馀年。
容色不改。
信非常人矣。
奇章公独以上升为疑者。
乃拘教守常。
未达神仙之深旨矣。
夫仙之上者。
骨肉升飞。
与天无极。
又九天之上。
无何之乡。
为极阳之都。
神仙之府也。
世之得道者
鍊阴而全阳。
阴滓都尽。
阳华独存。
故能上宾于天。
与道冥合。
黄帝驾龙而腾跃。
子乔控鹤而飞翔。
赤松乘雨而飘飖。
列寇御风而上下。
史昭著。
又何疑焉。
所云胡国胡法。
将终之事。
是设幻化之诬词。
谤神仙之轻举者。
有是焉耳。
尝试论之。
真一既判。
元精肇分。
清气为人。
谓之三才。
皆禀妙于无。
成于妙有。
人之生也。
参天而两地。
与气为一。
天地所以长存者。
无为也。
人所以生化者。
有为也。
情以动之。
智以役之。
是非以感之。
喜怒以战之。
取舍以弊之。
驭努以劳之。
气耗于内。
神疲于外。
气竭而形衰。
形凋而神逝。
以至于死矣。
故曰委和而生。
乘顺而死。
率以为常也。
修道之士。
黜嗜欲。
隳聪明。
凝然无心。
淡然无味。
收视返听。
万虑都冥。
然后虚空生。
胎吻合。
自然观化之初。
穷物之始。
浩然动息。
与道为一矣。
与道为一。
则恣心所之。
从心所欲。
是非不能乱。
势利不能诱。
寒暑不能变。
生死不能干。
指顾乎八极之外。
逍遥乎六虚之表。
无所不察。
无所不知。
目能洞视。
耳能洞听。
亦能视听不由乎耳目。
何者。
神鉴于未然。
智通于无地也。
如此则世人之休咎寿夭。
富贵贫贱。
皎然在目。
岂待乎阴阳之数。
蓍龟之兆。
而后知之乎。
毛仙翁则其人也。
众君子歌诗志之。
序述赞之。
曷足尽仙翁之道哉。
因以神仙之事。
亦纪仙翁之功。
书之于卷末云。
通政元年丙子三月七日辛酉
杜光庭记。
书牛李事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四、《姑溪居士文集》卷一七、《姑溪题跋》卷二
长庆初钱徽典贡举,李宗闵以所亲托之,李德裕、李绅、元稹在翰林,密启其事,宗闵坐贬,嫌隙自此遂结。
至太和中宗闵宰相,会德裕召为兵部侍郎宗闵牛僧孺并力挤之,并罢裴度政事,而僧孺尤力。
朋党至牢不可破,侵寻四十馀年,缙绅之祸不能解,乃有牛李之号。
武宗立,专任德裕,而为一时名相,唐祚几至中兴。
力去朋党,卒为白敏中、令狐绹所中伤。
岂无心始可立事,而有心则讫不能济?
使德裕不以前日为念,而一心所事,唐祚固未艾也。
从政郎宋君佖墓志铭嘉泰四年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一、《平园续稿》卷三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君讳佖,字仲子姓宋氏,上世自睦州婺州金华
曾祖正。
祖裕,赠奉直大夫
父有,朝奉郎郴州礼部郎官吕祖谦伯恭志其操以清直。
君孝谨守家法,读书学文。
年五十三,从世父荫以迪功郎徽州婺源,境有剧盗,捕获而辞其赏。
修职郎吉州录事参军
郡守治狱任情,君日抱案牍争辨,数被摧辱,不惧不悔。
有断兄足而取其财,狱成,守导囚声冤,劾君失入,刑部直君。
守滋怒,穷治过失无所得。
终更,士大夫争赋诗饯行。
贫就南铨,以从政郎贺州录参,狱奏淫祠毁之,人始骇终服。
富川县两年十易权官,适秩满,郡守钱闻诗辟君为令。
劫盗系狱,察其诬舍之,俄获其盗,人以为神。
后守督民积欠,君不可,诸右君。
守疑妨己,奏君不催科,坐免。
民泣涕挽留,至折车轴,得他马驰去。
朝士诵其冤,君曰:「吾不可再诎于人」。
请监潭州南岳庙而归。
家居萧然,不累于物。
病亟,手书戒其子强学力行,勿惑阴阳之说,丧葬称有无而已。
麾左右,正卧而逝,享年七十有四,嘉泰三年十一月庚寅也。
娶杜氏、刘氏,皆前死。
生四男:长九龄、季珏,早世;
仲幵、叔□,皆进士
四女:长适蒋端益,次适李损之,二夭矣。
孙女尚幼。
君所至以清白称,为尉却雇夫银金,掾曹输纳餐钱外,凡印钞例给者一毫不取。
每罢官囊无馀赀,惟喜赋诗,积至千馀篇,其清修如此。
幵等卜以四年九月甲申葬安女乡祖茔侧,远携故人子吕乔年状来请铭。
绍熙甲寅春,予自湘中易帅豫章,归庐陵,郡官旅谒,望君翛然鹤立,固疑其小异,已而果贤,是宜为铭。
其词曰:
事亲谨而畏,涖官刚且毅。
从所好以求富,思于己为良贵。
嚣嚣其心,暨暨其气。
发幽潜以铭,尚平生之慰。
上哲宗论治道绍圣二年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谠论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一
臣窃观《易》以龙名《乾》,以马名《坤》。
盖龙者,能变能化,不制于物者也,有君之象焉,故以《乾》名之。
马者,地类行而承顺者也,有臣之象焉,故以《坤》名之。
《乾》刚位乎上,故能制物;
《坤》柔位乎下,故制于物。
刚柔既立,而君臣之分正矣。
是以古之圣王,黜幽陟明,惟先蔽志,彰善瘅恶,断出于己。
贤否既辨,邪正自分。
彼虽欲崇私党尚朋比,何缘而致哉?
后世之君,间或昧此,主威不立,权归乎下,终底危亡者,以其失《乾》刚之道也。
臣试论之:汉武帝外勤师旅,内耗黎元,非有厚德以结民心也。
五十年间,中外无事,特以威德归上,奸臣不敢专国命尔。
唐明皇初无失德,非有甚过恶也,卒有播迁之祸者,以李林甫专权故也。
以此知主威不可不立明矣。
主威不立,虽欲去邪,而失在于不断;
虽欲任贤,而失在于不果。
邪不去则害忠良,忠良进则邪自消,二者势不两存。
治乱之原,实辨于此。
唐之开成陈夷行极言奸臣干权,文宗依违不决,卒陷正人,此失于不断者也。
汉成帝欲用刘歆,断出于不果,而问王凤终止之,此失于不果者也。
去邪既疑,任贤不果,权臣所以执国命,同己者阴相结纳,寘之权要,以为己助,异己者则去之,曾不旋踵。
王凤之于汉,李宗闵、牛僧孺之于唐是也。
夫朋邪萃于朝,则人事失于下,人事失于下,则天变见于上。
近者正阳之月,天多阴晦,采之舆议,咸谓奸邪蔽国之应也。
考之《汉书》,元帝时郑朋、杨兴等往来谗毁,交斗阴附。
是岁夏寒,日青无光,众以谓阳蔽,则明有所掩,小人用事之兆,恭、显反归咎于更生等,元帝不能察,汉祚由是衰矣。
唐代宗初,元载为相,内结宦官,外乃绐,令群臣奏事先白宰相颜真卿极论其非,盖欲尊君而卑臣故也。
以此推之,威福之柄,宜在君不宜在臣;
收威福之要,不在乎他,在乎果断而已。
《书》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致治之本其在兹乎?
恭惟陛下德侔天地,明并日月,好恶一遵于王道,正邪悉判于渊衷,巍巍乎二帝三王之上,汉唐之君何足为陛下陈之。
然兴亡之事,足为鉴戒,以舜之为君,禹犹纳言曰「无若丹朱傲」。
愚臣区区,敢效古人引此以献狂瞽。
伏愿陛下作威作福,念箕子之惟辟;
勿贰勿疑,稽伯益之戒禹;
察言邪正,以别忠佞,斥去奸回,以破党与,则太平之基可指日致矣。
杜兼题名809年9月22日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河南尹陆运使杜兼尚书都官员外郎韩愈
陆运判洛阳县李宗闵。水陆运判伊阙县牛僧孺
同州韩城县郑伯义。元和四年九月二十二日
尹给事奉诏祠济渎回。与二判官于此迎候。
遂陪游宿。题。
华岳题名817年8月11日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渭南市华阴市华山金天祠石阙
淮西宣慰处置使门下侍郎平章事裴度
副使刑部侍郎御史大夫马总
行军司马太子右庶子御史中丞韩愈
判官司勋员外郎侍御史李正封
都官员外郎侍御史冯宿
掌书记礼部员外郎侍御史李宗闵
都知兵马使左骁卫将军威远军使御史大夫李文悦
左厢都押衙都虞候左卫将军御史中丞密国公高承。
元和十一年八月
丞相奉诏平淮右。
八日
东过华阴
礼于岳庙。
等八人。
实备将佐以从。
唐故中书侍郎平章事韦公集序838年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汉庭以贤良文学徵有道之士。
公孙宏条对第一。
席其势鼓行人间。
丞相且侯。
使汉有得人之声。
伊宏发也。
皇唐文物。
与汉同风。
天后朝燕国张公说以词标文苑徵。
元宗曲江张公九龄以道侔伊吕徵。
德宗朝天水姜公公辅杜陵韦公执谊河东裴公垍贤良方正徵。
宪宗河南元公祯京兆韦公惇以才识兼茂徵。
陇西牛公僧孺李公宗闵以能直言极谏徵。
咸用对策。
甲于天下。
继而有声宰相
古今相望。
落落然如骑星辰。
与夫启版筑饭牛者异矣。
本名淳
进士
登贤良。
既仕。
更名处厚
字德载
丞相扶阳侯之裔孙。
后周逍遥公夐之八代孙。
江陵节度参谋监察御史里行右仆射某之元子
生而聪明绝人。
在提孩发言成诗。
未几能赋。
受经于先君仆射
学文于伯舅许公孟容
及壮。
通六经。
旁贯百氏。
咨天人之际。
遂探历数。
天官
穷性命之源。
以至于佛书。
尤所通达。
初为集贤殿校书郎
宰相李赵公监修国史
引公直东观。
就改咸阳
右拾遗
左补阙
世称有史才
而能谏诤。
尚书为郎。
历礼部考功
皆人望所在。
上方用威武以詟不庭。
宿兵寝久。
韦丞相贯之酌人情上言。
不合意册免。
因历诋所善。
公在伍中。
出为开州刺史
居二年。
执友崔敦诗为相。
徵拜户部郎中
至阙下旬岁间。
以本官知制诰
穆宗新即位。
注意近臣。
召入翰林侍讲学士
初授谏议大夫
续换中书舍人
侍游蓬莱池。
延问大义。
退而进六经法言二十篇。
优诏答之。
赐以金紫。
寻迁权知兵部侍郎知制诰翰林侍讲史馆修撰
长庆四年春
敬宗践祚。
以公用经术左右先帝五年。
稔闻其德。
尤所钦倚。
内署故事。
与外庭不同。
言翰林学士
必草诏书。
侍讲者。
专备顾问。
虽官为中书舍人
或它官知制诰
第用其班次耳。
窜言训词
至是上器公。
且有以宠之。
乃使内谒者申命去侍讲之称。
虑未谕于百执事。
居数日。
降命书。
重举旧官以明新意。
寻真拜夏官贰卿
由是内庭词臣
无出其右者。
凡密旨必承乎权舆。
号承旨学士
上富有春秋。
未亲庶政。
疑滞
视公如蓍龟。
宝历季年。
宫壸间一夕生变。
人情大骇。
鼎臣无所关决。
内署得预参画。
议閧然。
俟公一言而定。
戡难缵服。
再维乾纲。
今上继统。
策勋第一。
擢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以高才遇英主。
功显人伏。
言无不从。
笔端肤寸。
泽及天下。
尽罢冗食。
请归才人。
事先有司。
物止常贡。
城社无犯。
岩廊益尊。
感恩尽瘁。
不啬神用。
大和二年十二月
上前言事。
未及毕辞。
疾暴作。
以朝服委地。
同列白奏。
搢笏扶持之。
不能起。
上命中贵人左右翼负。
归于中书
如大醉状。
上震惊咨嗟。
徵医赐药。
旁午謺委。
会暮。
肩舆至第。
诘旦。
以疾不起闻。
赠禭加常礼。
后十年。
嗣子蕃。
太子舍人宏文馆
编次遗文七十通。
衔哀贡诚。
乞序以冠其首。
谨桉公文。
未为近臣已前。
所著词赋赞论记述铭志。
文士之词也。
以才丽为主。
自入为学士宰相以往。
所执笔皆经纶制置财成润色之词也。
以识度为宗。
观其发德音。
福生人。
沛然如时雨。
褒元老。
功臣
穆然如景风。
命相之册和而庄。
命将之诰昭而毅。
荐贤能。
其气似孔文举
论经学。
其博似刘子骏
发十难以摧言利者。
其辩似管夷吾
噫。
逢时得君。
奋智谋以取高位。
而令名随之。
岂不伟哉。
初蕃既纂修父书。
咨于先执李习之
请文为领袖
许而未就。
一旦习之悄然谓蕃曰。
昔与韩吏部退之为文章盟主。
同时伦辈。
柳仪曹宗元刘宾客梦得耳。
韩柳之逝久矣。
又被病。
虑不能自述。
有孤前言。
赍恨无已。
将子荐诚于刘君乎。
无何。
习之梦奠襄州
蕃具道其语。
余感相国之平昔。
且嘉蕃之虔虔孝敬。
庶几能世其家。
故不敢让云尔。
奉平淮夷雅表 其五 皇武命丞相度董师集大功也 中唐 · 柳宗元
四言诗 押先韵
既涉于浐,乃翼乃前。
孰图厥犹,其佐多贤(度表马总宣慰副使韩愈行军司马李正封冯宿李宗闵幕府,皆朝廷之选)
宛宛周道,于山于川。
远扬迩昭,陟降连连。
贤良方正直言极谏 中唐 · 皇甫湜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五
问曰。盖闻昔之令主。
体上圣之资。御大宁之时
犹惧理之未至也。求贤以致用。
犹惧动之不中也。咨谏以闻过。
矧维寡昧。膺受多福。
思负之重。警风波之虞。
求贤咨谏。岂敢怠忽。
至若穷神知化。以盛其德。
经武纬文。以大其业。
考古会极。通教化之源。
明目达聪。周视听之表。
夙夜之所志也。子大夫何以匡建而致之乎。
自中代以还。求理者继作。
皆意甚砥砺。而效难彰明
莫不欲还朴厚。而浇风常扇。
莫不欲遵俭约。而侈物常贵。
莫不欲远小人。而巧谀常进。
莫不欲近庄士。而忠直常疏。
莫不欲勉人于义。而廉隅常不修。
莫不欲禁人为非。而抵冒常不息。
其所谬盭。岂无根源。
爰自近岁。仍敷大泽。
霜露所坠。沾濡必同。
涤瑕秽以导人心省徭役以丰物力。蠲田租以厚农室。
葺国学以振儒风。督废职以振纲维。
备众官以序贤俊。庶继先志。
臻于治平。而改行者未闻。
输劳者未艾。农者无以免艰食。
学者无以通微言。立事之绩未纪于庶功。
乏才之叹未辍于终食。蠹于法者无不去。
而法未修明。切于政者无不行。
而政未光大。岂丕变其俗。
道广而难济乎。岂不得其门。
事繁而愈失乎。伫闻嘉言。
无或隐讳。周之受田有经制
汉之名田有恒数。今疆畛相接。
半为豪家。流庸无依。
率是编户。本于交易。
焉夺富以补贫。将欲因循。
岂损多而益少。酌于中道。
其术如何。取人唯其行。
不必文采。命官唯其才。
不必资考。然则行非造次而备察。
才非错综而遍知。不必文采为轻重。
而士可进退。不必资考为程准。
而吏有条贯。适变矫枉。
渴于良规。何方可以序六气来百祥。
何施可以寿偫生仁众姓。徵于前训而有据。
议于当代而易从。勿猥勿并。
以称朕意。对。
臣伏见陛下徵天下之士。亲策于庭。
求贤思理。亦云至矣。
然臣未知将以为虚策乎。将以求实效乎。
以为虚策。则后之搢绅者观书于太史氏曰。
天子之忧人如此。急贤如此。
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亲礼而问之。
斯亦足以为名矣。若以得人为务。
社稷之计为心。则不宜待之如是也。
夫王者。其道如天。
其威如神。以聘问先之。
以礼貌接之。造膝而言。
虚心以受。犹恐惧陨越。
而不得尽其所怀。况乎坐之阶庭。
试以文字。拳曲俯偻。
承问而上对乎。且天下之事。
难一二以疏。举臣所当言。
又有非臣下所宜闻知。清问所不说。
又郁而不得发。彊附之于篇。
考视者必以为馀烦。又摈而不得通矣。
陛下何惜一赐臣容足之地。于冕旒之前。
使得熟数之乎。可采则行之。
无用则罢之。何损于明也。
然臣不敢有望于是。谨旁缘圣问。
粗竭愚瞽。傥陛下怜察其志而其诛。
赐之异日之问。而卒其说。
则覆照之下。形气之生。
孰不幸甚。制策曰。
盖闻昔之令主。体上圣之姿。
大宁之时。犹惧理之未至也。
求贤以致用。犹惧动之不中也。
咨谏以闻过。矧唯寡昧。
膺受多福。思负之重。
警风波之虞。求贤咨谏。
岂敢怠忽。至若穷神知化。
以盛其德。经武纬文。
以大其业。考古会极。
通教化之源。明目达聪。
周视听之表。斯夙夜之所志。
子大夫将何以匡建而致之乎。此陛下之忧勤切至也。
臣闻尧舜以天下为已忧。而未以位为乐也。
臣又闻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
其失也。必在慢之。
今陛下念前王之戒。而不敢怠忽。
思为国之经。而不忘夙夜
求贤咨谏。延及微贱。
臣有以见尧舜之心矣。夫法天地之道以施政。
顺阴阳之和以育物。事无不序。
动无不时。此穷神知化之盛德也。
武以止杀禁暴。则兵宜戢。
文以经邦致明。则化必行。
此经武纬文之大业也。崇礼明义
好士而尊儒。斥魏晋己降衰末之法。
稽周汉以前盛明之礼。斯考古会极之方也。
任贤而勿贰。招谏而必行。
屏近习之纤佞。进周行之骨鲠
斯明目达聪之道也。抑臣又闻先王所以不视而明。
不听而聪。披颈负之萌。
断非僻之绪。其义易知也。
盖左右仆御。唯正之供。
必有足信者。必有知礼者。
出使足以尽情伪。居常足以助听览。
左右之臣既如是矣。而又日与公卿大夫讲论政事。
史书其举。官箴其阙。
以至于百工庶人。莫不谏而谤焉。
济济多士。为之股肱。
赳赳武夫。为之爪牙。
兹所以永有天下也。今宰相之进见亦有数。
侍从之臣。皆失其职。
百执事奉朝请以进。而律且有议及乘舆之诛。
未知为陛下出纳喉舌者为谁乎。为陛下爪牙者为谁乎。
日夕侍起居。从游豫。
与之论臣下之是非。赏罚之臧否者。
复何人也。股肱不得而接。
何疾如之。爪牙不足以卫。
其危甚矣。夫裔夷亏残之微。
褊险之徒。皂隶之职。
岂可使之掌王命。握兵柄。
内膺腹心之寄。外当耳目之任乎。
此壮夫义士所以寒心销志。泣愤而不能已也。
诚能复周之旧典。去汉之末祸。
谏官史官侍臣之职。使之左右前后。
日延宰相。与论义理。
有位于朝者。咸引而进之。
温其色以安其意。久其对以进其词。
可采者必行。有犯者无罪。
王之爪士。宜择公卿大臣。
总统而分理之。则政不足平。
刑不足措。人不足和。
财不足丰。蛮夷戎狄不足臣。
休徵嘉瑞不足致矣。又何虑乎视听之表有所不周乎。
制策曰。自中代以还。
求理者继作。皆意甚砥砺。
而效难彰明。莫不欲还朴厚。
而浇风常扇。莫不欲遵俭约。
而侈物常贵。莫不欲远小人。
而巧谀常进。莫不欲近庄士。
而忠直常疏。莫不欲勉人于义。
而廉隅常不修。莫不欲禁人为非。
而抵冒常不息。其所谬盭。
岂无根源者。臣闻一日克已复礼
天下归仁焉。王者之谓也。
故人不从上之令。而从其所行。
夫上古之君。躬率以正。
轨度其信。恕已及物。
自诚而明。此其所以其化如神。
天下如截也。中代以还。
则异乎此。至诚不著。
而欲任法以防人。忠恕不行。
而欲纵身以检物。虽砥砺其意。
而事实不符。此所以有其意而无其效也。
夫欲人之朴厚。而不先之以少私寡欲。
无为至诚。所以浇风常扇也。
欲人之俭约。而不率之以卑宫菲食。
沈珠贵谷。所以侈物常贵也。
欲远小人。而好悦耳之言。
所以巧谀常进也。欲近庄士。
而恶咈口之虑。所以忠直常疏也。
欲勉人于义。而贪浊在位。
所以廉隅常不修也。欲禁人为非。
而法制不一。所以抵冒常不息也。
则谬盭之本。其在兹乎。
陛下诚能一皆反之。其效可立彰明矣。
制策曰。爰自近岁。
仍敷大泽。霜露所坠。
沾濡必同。涤瑕秽以导人心。
省徭役以丰物力。蠲田租以厚农室。
葺国学以振儒风。督废职以补纲维。
备众官以序贤俊。庶继先志。
臻于治平。而改行者未闻。
输劳者未艾。农者无以免艰食。
学者无以通微言。立事之绩未纪于庶工。
乏才之叹未辍于终食。蠹于法者无不去。
而法未修明。切于政者无不行。
而政未光大。岂丕变其俗。
道广而难济乎。岂不得其门。
事繁而愈失乎。伫闻嘉言。
无或隐讳者。臣以陛下涤瑕秽。
而改行未闻。正言不自其本故也。
夫欲人之改行率德。在明赏罚。
不在涤瑕秽也。故赏当善。
罚当恶。天下晓然逃恶而趋善。
赏当功。罚当罪。
天下耸然远罪而趋功。则人自为理。
而上无为矣。此尧舜之所以利天下也。
夫赏罚者报也。赏之失称。
罚之不当。咎孰甚焉。
伏见兵兴以来。开权宜之道。
行苟且之政。台省之官。
王公之爵。溢于州郡。
遍于舆台。将帅之臣。
借绯紫于使令。定官员而奏请。
名器轻于土芥。操柄擅于爪牙。
此其所以赏人而人不劝也。州县之断狱。
月以千数。连年累纪。
未闻有一疑狱而决于朝者。未闻有一屈人而诉于阙者。
岂天下长吏尽如皋陶哉。律令格式。
具而不遵。乡县州府。
各自为制。所怒则专杀为常。
臆断则自生愚意。且欲人知所避。
而能自达。不其难乎。
况乎赋役之不恒。衣食之不足。
尚不惧死。焉能避罪。
此其所以罚人而人不沮也。赏之不劝。
罚之不沮。欲人改行。
其或难焉。虽涤其瑕秽。
惠奸贷法而已。又何为也。
伏惟陛下慎用赏。赏必当功。
则天下之善劝矣。慎用刑。
刑必当罚。则天下之罪沮矣。
夫择人而用之。则僭滥不作。
审人而赦之。则廉耻自生。
如是。则无所改其行。
无所涤其瑕矣。又何足忧之。
陛下省徭役。而输劳者未艾。
小惠未遍。而有司长吏或壅而未承故也。
若陛下加惠而俯察之。则物力何惧乎不丰。
劳者何忧乎未艾。陛下蠲田租以厚农室。
而人犹艰食者。生者犹少而费者犹多故也。
商乘坚而厌肥。工执轻而仰给。
兵横行而厚禄。僧道无为而取资。
劳苦顿瘁。终岁矻矻。
滨于死而为农者。亦愚且少矣。
况乎两税不均。失变通救弊之法。
百端横赋。随长吏自为之政乎。
若均工商老释之劳逸。轻田野布帛之征税。
蠲横暴之赋。减镇防之兵。
则耕者如云。积者若山矣。
臣请再为陛下精言之。夫贱珍奇之货。
斥雕琢之淫。则工商之道自息矣。
黜异端之学。使法不乱而教不烦。
则老释之流当屏矣。且天下所以葸葸然者。
岂非以兵乎。使税之厚人之屈而不可蠲复者。
岂非以商乎。今昆夷未平。
边备未可去。中夏或虞。
镇防未可罢。若就其功。
则莫若减而练之也。今之将帅
胜任而知兵者亦寡矣。怙众以固权位。
行赂以结恩泽。因循卤莽
保持富贵而已。岂暇教训以时。
服习其事乎。今若特加申令。
使之教阅。简奋勇秀出之才。
去屠沽负贩之党。则十分之士。
可省其五矣。多而无用。
曷若少而必精乎。又若州府虚张名籍。
妄求供亿。尽设其给。
以丰其私。今若核其名实。
纠以文法。则五分之兵。
又可省其半矣。夫众之虚。
曷若寡之实乎。一则以强兵。
一则以寡赋。若江淮州郡
远寇戎。属清平
自非具使令备仪注者。一切可罢。
以其经费代征徭。荡逋悬。
然后慎择长吏。曲加绥抚。
不四三年。而家给人和。
则横暴不作。赋敛自均。
至理而升平矣。尚何虞于人犹艰食乎。
陛下葺国学以振儒风。而微言犹郁者。
盖其所由干禄而得仕者。以章句记读而不由义理故也。
若变其法。则可以除其弊矣。
陛下督废职以补纲维。而立事之绩未纪于庶工者。
实有司之皋也。今职备而不举。
法具而不行。谏诤之臣备员。
不闻直声。弹察之臣塞路。
未尝直指。公卿大夫。
则偷合苟容。持禄养交。
为亲戚计迁除领簿而已。兴利之臣。
专以聚敛计数为务。共理之吏。
专以附上剥下为功。习而为常。
渐以成俗。标异而圭角者。
悔吝立及。和光而淈泥者。
富贵立须。虽陛下焦劳聪明。
如此之切至。将何益焉。
伏请下明诏为画一之法。使居是官理是人奉是法者。
必有名绩。然后许迁擢。
考功之殿最。焉敢阿比而干刑司。
则能者日进。不能者日退。
而庶工立事之绩。将褒扬纪述之不暇矣。
陛下备众官以序贤俊。而乏才之叹未辍于终食者。
由在上者迁之太亟在下者刻之太深故也。古之取人也。
拔十得五。犹以为多。
曲轮直桷。各适其用。
今则不然。举于礼部。
则曰幽昧者凡。陋而不可采。
选于吏部。则曰声名者虚浮而不可用。
工文者则惧华而不实。敦质者则惧朴而寡能。
冠盖之族则以为因依。微贱之人则以为幽险。
上求之愈切。下损之弥细。
夫士何负于有司。而乃蹇顿之抑刻之如是哉。
才能如积。抑郁在下。
一朝阙辅相之职卿大夫之官不得。则曰岳不降神。
时之乏人。于是循环其所己用者递迁。
居上者不知格限。无闻声绩。
或一时超拜。或再岁四迁。
以是为适当然耳。是仕进之门常阖。
而天子之官天子之权。当途者五六人迭居持之而已。
以陛下之明圣。夫岂不欲国之得人乎。
宰相之公忠。夫岂不欲人之足用乎。
盖从来已久。因循如是耳。
伏惟陛下申敕朝廷州府。令每岁各举所知于礼部。
礼部于计偕常选之中。访察推择。
得其人。则待以不次之位。
遇以非常之恩。不得其人。
则必行殿罚。以惩踰滥。
则周之以宁。舜之以封。
坐而致矣。乏才之叹。
何有于圣朝哉。陛下谓蠹于法者无不去。
而法未修明。切于政者无不行。
而政未光大者。由有司长吏不得其人也。
舍人务政。虽勤何益。
臣伏见赦令节文。周备纤悉。
空文虚声。溢于视听。
而实功厚惠。未有分寸及于苍生。
圣德不宣。王泽不流。
虽陛下寤寐思理。宰相忧勤奉职
又何为也。夫将直其枝。
必正其根。朝廷乃根也。
州郡乃枝也。今朝廷之号令。
有朝出而夕改者矣。主司之法式。
有昨破而今行者矣。伏惟陛下正纲以张万目。
澄源以清万派。则四方大幸矣。
由是言之。非道广而难济。
事繁而愈失也。实承诏将事者之罪耳。
制策曰。周之受田有经制
汉之名田有恒数。今疆畛相接。
半为豪家。流庸无依。
率是编户。本于交易。
焉夺富而补贫。将欲因循。
岂损多而益寡。酌于中道。
其术如何者。臣闻古之道不可变也。
古之法不必行也。之桀。
殷之。周之幽厉。
井田法非亡也。而天下大乱。
太宗元宗。井田法非修也。
而天下大理。夫贞观开元之际。
不受田而均。不名田而赡者。
朝廷正。法令行。
一人之冤得以闻。一吏之犯得以诛。
由此致也。是政之举。
化之成。则田自均。
人自赡。而天下陶然化矣。
岂待曲吏而事为乎。其与贞观开元
非异时也。法苟未行。
人苟失职。徒易其制更其业。
扰人敛怨而已耳。制策曰。
取人唯其行。不必文采。
命官唯其才。不必资考。
然则行非造次而备察。才非错综而遍知。
不以文采为重轻。而士可进退。
不必资考为程准。而吏有条贯。
适变矫枉。渴于良规者。
今之取士。以文字记读为法。
其素履实行。则无门而知。
使由文字而进者。往往犯奸赃为枭獍。
以成其弊也。乾元以还。
版籍斯坏。所在游寄。
莫知从来。伏惟敕天下人士。
未归者一皆复贯。愿留者则令著籍。
置乡校县学州庠。以教训其子弟。
长育其才。自乡升之县。
自县升之州。自州升之礼部。
公卿子弟长于京辇者。则使之必由太学
然后登有司。如是其幼弱。
其壮老。发言举足。
云为进取。可得而知矣。
然后参以才艺。试以器用。
诚取人之急务。伏惟陛下裁之。
若资考之限。其章句之庸才。
资荫之常调者。仍宜旧贯。
贤能之士。则行臣向者之谋。
从有司长吏之举。其赏必行。
其罚信焉可也。制策曰。
何方可以序六气来百祥。何施可以寿偫生仁众姓。
徵于前训而有据。议于当代而易从。
勿猥勿并。以称朕意者。
臣闻古者山林薮泽。皆有时禁。
动作之为。无差月令。
则六气以序。百祥以来。
而生生之类。莫不跻仁寿之域矣。
今舍此而不务。杀胎毁卵。
伤仁挠和。而奉胡夷之法。
正月五月九月断天下之屠。欲蕃物产而祈福祐。
斯亦无谓矣。伏惟陛下动遵月令。
前训可据之文也。事稽时禁。
当代易从之道也。施之而不已。
执之而有恒。则帝皇之美。
远惭于今日矣。臣谨对。
郑覃开成政事 北宋 · 孙甫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唐史论断》卷下、《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论曰:郑覃开成政事,「元年二年好,三年四年即渐不好」,颇得其实。
杨嗣复不顾事理,但谓讥己,要君求退,意不容,至有「上累圣德」之言,此奸人计也。
开成初李石同相,赞文宗为治,论议勤切,文宗励精,亦甚听纳。
如内置赦令一通,以时省览,敕长吏奉行不违,恩及天下;
紫宸宰相诸司官论事各举职,以郭承嘏给事中,有封駮之益,不令外任;
湖南羡馀钱,令收贮以备水旱;
徐州税色害人,悉使除罢;
王彦威度支羡馀物求宠,给边军衣赐不时,黜授卫尉卿
李石刚直之议,沮内臣仇士良威势,不使挠权:此元年二年之政事也。
至三年,仇士良遣盗刺文宗政事,使之出镇,朝廷待将相旧礼一皆寝罢,以滋士良之势;
中书、门下奏事,各挟所见,动成忿竞,无至公同心之称;
又奏改旧制,不令仆射尚书等论朝廷事;
文宗听后宫之言,议废皇太子,虽宰辅及宪官等论执,得以不废,然太子寻薨于太阳院;
仇士良用军中诬谤之事,枉害五千馀家:此三年四年之政事也。
以是观之,郑覃之言,岂非得实?
嗣复但恨沮己引用李宗闵之党,遂乘此指为瑕衅,尽力排之。
嗣复同相,况居四辅之首,既言政事一年不及一年,亦自言其过;
嗣复不共谋国事,求其失而更之,但快愤心,以言为过。
及罢,独当国政,又何所施为哉?
不踰年祸败,盖自取之也。
唐故东川节度检校右仆射御史大夫司徒周公墓志铭852年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周平王子烈
封汝坟侯
秦以汝坟汝南郡
侯之孙因家焉。
遂姓周氏。
自烈十八世至西汉周仁
继烈封侯。
其后逃西晋乱。
南去黄冈
灵起仕桂州剌史。
生炅。
在陈为车骑将军
炅生法明
年十二。
一命为巴州剌史。
陈灭臣隋。
真定
隋乱归黄冈
起兵取蕲安沔黄。
武德中
籍四州地请命。
总管蕲安十六州军事光禄大夫
封国于道。
太宗虞世南铭书墓碑。
相国为六代孙。
曾祖恽。
汝州梁县
祖沛。
左拾遗
皇考颋。
右骁卫兵曹参军
礼部侍郎
公少孤。
奉养母夫人以孝闻。
进士登第。
始试秘书正字湖南团练巡官
母夫人亡。
哭泣无时。
里人过公庐。
曰无惊周孝子。
后自留守府监察真拜御史集贤殿学士
李公宗闵宰相汉中
辟公为殿中侍御史行军司马
后一年。
复以殿中书职徵归。
时大和末
注训用事。
夏六月
始逐丞相宗闵
立朋党语。
钩挂名人。
凡百日。
朝士三十三辈。
天下悼慑。
以目受意。
附凶者屡以公为言。
注训曰。
如去周殿中。
恐人益惊。
竟不敢议。
注训取公为起居舍人
文宗复二史故事。
公濡笔立石螭下。
丞相退。
必召语。
旁侧窥帝每数十顾。
考功员外郎
帝曰。
周某不可不见。
宜兼前官。
数月。
考功掌言事。
谢日。
帝曰。
就试翰林
公辞让坚恳。
帝正色以手三麾之。
遂兼学士
职方郎中中书舍人
政事细大。
必被顾问。
公终身不言。
事故不传。
武宗即位
以疾辞。
出为工部侍郎华州剌史。
八禁军二十四内司居华下者。
籍役等百姓。
不敢妄出一辞。
李太尉德裕伺公纤失。
四年不得。
知愈治不可盖抑。
迁公江西观察使御史大夫
公既得八州。
施展教令。
申明约束。
发虔守陈弇赃。
以法死。
吏手胶拳。
穷乡远井。
如公在旁。
缚出洞寇刘大朴
大朴徒数百人。
斸拨根脉。
无有遗失。
彭蠡东口戌五百人
上下千里。
无一贼迹。
礼部尚书郑滑节度使
老将某项领不如教约。
公鞭背降为下卒。
声北入魏。
皆曰。
周尚书文儒。
能治百姓。
仁爱兵士。
而复敢尔。
是岂可一犯。
九岁。
入拜兵部侍郎度支户部吏曹事。
积边粮谷九十万石。
今天子即位。
二年五月
以本官平章事
后一月。
正位中书侍郎
监修国史
就加刑部尚书
因河湟事议不合旨。
检校刑部尚书出为剑南东川节度使
日入谢。
面加检校右仆射
公自举进士第
非其人不交言。
旁睨后进。
镌心镂志。
及为将相
近取远挽。
悉置于位。
李太尉德裕会昌中以恩撰元和朝实录四十篇。
溢美其父吉甫为相事。
公上言曰。
人君惟不改史。
人臣可改乎。
元和实录皆当时名士目书事实。
今不信。
而信德裕后三十年自名父功众所不知者而书之。
此若垂后。
谁信史。
竟废新本。
并帅王宰铲所部财货。
承事贵倖。
自请来朝。
声言我取平章事大梁
公上言曰。
宰破太原汴梁
不知天下治所凡几。
得如太原汴之大者。
可饱宰欲。
乞宰还镇。
自补其残。
后二日。
还宰诏下。
驸马都尉韦让求为京兆尹
公言曰。
尹坐堂上。
阶下拜二赤县令
属官将百人。
悉可笞辱。
非有德者。
京兆不可为。
岂止取吏事。
议竟寝。
自此非道求进者。
鼠遁自屏。
及镇东蜀一岁。
欲归闲洛师。
微得风恙。
公曰。
我今去。
是以疾去。
疾愈去非晚。
大中五年岁在辛未二月十七日
薨于位。
享年五十九。
讣至。
废朝三日。
册赠司徒
谏议大夫卢懿吊恤其家。
公信于朋友。
公于为官。
事嫠姊出告反面。
家事不敢自专。
同曾祖兄弟入门。
呵笞奴婢。
衣服饮食无二等。
免相位西去。
送公还者。
虽武将散秩
叹息咨嗟曰。
周相公无私。
我惜其去。
岂有私乎。
夫人义兴蒋氏。
先公某年终。
生二男一女。
长曰宽饶。
崇入校书
次曰咸喜。
京兆参军
皆孝谨有文学
女嫁起居舍人薛蒙
大中六年岁次壬申二月十三日
归葬先茔河南府河阳县谷阳乡立行里。
铭曰。
姬之支封。
国自为姓。
以周为氏。
入唐不盛。
烈后几世。
厥生贤孙。
当唐中兴。
为唐相臣。
文思天子。
跨古为治。
提起王道。
以公为倚。
迒蹊隙窍。
去者鸟驶。
谁塞谁。
劳公评指。
三屏大邦。
骏壮武事。
哺抚稚老。
父母赤子。
曰将曰相。
公其愧几。
指古为比。
公其无愧。
以公遗唐。
而后公死。
不锡寿考。
谁其辨之。
随论上下篇 其一 论上 唐 · 李宗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四
宗闵孟轲书。至于王霸之说。未尝不叹曰。嗟乎。知其时之可者。不知时之不可者也。即牛鼎之事。未尝不叹曰。嗟乎。知其身之不可。不知其身之可也。于是退而著随论上下篇。因明王霸之所以兴废。进退之所由同异。且以解执事者之云尔。
客有问宗闵曰。
孟轲齐王由反手。
管仲为不足为。
若是则功业存乎人。
不存乎时。
不亦信乎。
宗闵曰。
非也。
可以王而王。
可以霸而霸。
非人之所能为也。
皆此时也。
人皆奉时以行道者也。
不能由道以作时者也。
能因变以建功者也。
不能功以反变者也。
昔时为无道。
以流毒于偫邦。
天下嚣然。
不待文王之仁人。
然后忻戴之也。
苟有息肩之所。
则民莫不疾乎奔走。
如逃其水火焉。
当此之时。
有能扶义陵戎。
除去大憝。
则民莫不争被矢石。
以报其父兄之仇。
故太公相武王
起而革灭独夫。
成王业。
宜建其国。
虽无大惠于偫邦。
天下顺焉。
文王之仁。
且欲招而怀之也。
苟微虐杀之害。
则诸侯孰肯忘国从乱。
而违其天子焉。
当此之时。
有能匡饬暴彊。
夹辅王室。
则诸侯孰肯不争奉盟誓。
以休其战伐之勤。
管仲相桓公。
从而抚之。
藩卫宗周。
以立乎霸功。
亦宜也。
诚使太公居管仲之势。
而能以周王天下乎。
吾有以知其不能也。
太公管仲
并时而起。
则吾未知孰前焉。
仲尼管仲曰如其仁。
称桓公正而不谲。
岂有非其道也。
仲尼称之。
且曰圣人之门。
无道桓文之事。
吾不信也。
客曰。
然则古人为天下者。
亦如是乎。
宗闵曰。
固也。
所由曰道。
道之不可易。
礼乐仁义之谓矣。
所遭曰时。
时之不可常。
应天顺民之谓矣。
昔者陶唐氏之为天下也。
法天而则地。
授时以任民。
垂其衣裳而天下无为。
推其诚心而刑罚不用。
当此之时。
各顺其情性。
乐其习俗。
保其奉命。
故谓之至□时一大变。
及有虞之为天下也。
始放四凶以除民害。
是故勤而不德。
时又一变焉。
夏后氏之为天下也。
始用肉刑。
以寒民心。
是故威而不能怀。
时又大变焉。
及汤武之为天下也。
始及干戈。
放杀昏虐。
是故勇而不能善。
时又大变焉。
及桓文之为天下也。
始合诸侯。
匡王室。
是故顺而不能革。
彼三王二公。
皆元德也。
夫岂乐为相反哉。
势异则事殊。
时迁则俗易。
执一不可以通变。
循古不可以制变。
是故观时而立功。
论世而创业。
唐虞各以其道而自帝。
三代各以其变而自王。
二公各以其时而自霸。
不其大哉。
吾故曰礼以因人。
苟有以因之。
不必法乎古也。
乐以和人。
苟有以和之。
不必法乎古也。
兵者除乱。
苟有以除之。
不必法乎古也。
为政者平理天下。
必法乎古人也。
况古之行法岂有常。
亦有从其宜。
当其道。
天下随时而已矣。
然胶柱鼓瑟。
恶能成其音声哉。
若乃诵前圣之言。
守已行之制。
遭变而不通。
得时而不随。
夫如是。
可谓王莽宋襄公之言。
不足为有道者也。
昔者王莽尝为德化矣。
不问可否。
语必援经。
不量人心。
动必据古。
于是天下烦溃。
从而丧之。
此不知变之祸也。
昔者宋襄公尝为仁义矣。
楚人尚诈我必信。
彼兵尚奇我必正。
用欲以兴商道。
霸诸侯。
一战而为敌所执。
再战而身死国削。
为天下僇笑。
此不知时之祸也。
易曰。
功业见乎变。
又曰。
随之时义大矣。
非天下之至明。
孰能通乎变。
非天下之至圣。
孰能通乎时。
之所言。
前王之遗迹矣。
君子亦云道而已矣。
何必履其故迹耶。
呜呼。
自周室下衰。
诸侯放恣。
仁义之道。
随没于干戈。
管仲
中国几为戎矣。
而曰不足为也。
孰可为之哉。
随论上下篇 其二 论下 唐 · 李宗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四
客有曰。
王霸之事。
既闻之矣。
或言伊尹负鼎
百里奚饭牛。
孟轲非之。
曰未闻枉已而直人者也。
又曰圣人之行不同。
洁其身而已矣。
又可信乎。
宗闵曰。
非也。
圣人以枉道为耻。
以屈道为辱。
不以屈身为辱。
唯守其道。
故虽辱其身而进焉。
非其道。
故洁其身而退焉。
进退岂有他。
唯道所在而已矣。
天生圣人者。
孰为然哉。
为行天下之大道也。
立天下之大教也。
利天下之人民也。
故天下有不由其道者
圣人忧也。
天下有不知其教者。
圣人忧也。
天下之人民有不宁者。
圣人忧也。
圣人之职也如此。
圣人之忧也如此。
得其时。
遭其会。
上有明天子。
下有明诸侯。
遑遑然求合。
岂不曰今辱吾身。
则天下蒙其安。
百姓得其利。
不辱吾身。
则天下不蒙其安。
百姓不得其利。
吾宁以一身之故。
而危天下病百姓哉。
伊尹之所以乐为割烹。
而不顾其耻也。
若不得其时。
不遭其会。
上无明天子。
下无明诸侯。
则必汲汲而求退。
岂不曰今辱吾身。
泽得施乎民。
道得行乎世。
吾往也。
今不辱吾身。
泽不得施乎民。
道不得行乎世。
吾止也。
虽然。
吾岂图是安哉。
亦将激偷倖之风。
全百姓之教。
以为乎后之人耳。
颜回所以乐穷巷而不动其心者也。
故易曰。
时止则止。
时行则行。
动静唯其时。
故传曰。
富贵可求。
虽执鞭之事。
吾亦为之。
取舍唯其义也。
然则趋时不可以洁已。
丧义不可以图身。
亦犹追亡者趋。
拯溺者濡。
岂乐为之哉。
其势则然也。
故曰观逐者于其反也。
观行者于其终也。
奈何君子之道。
岂可以小知哉。
非匹夫之为谅也。
观悬爇之危。
有救之道。
小霸则可。
王则不可。
而曰非尧舜之事。
吾不忍为之。
是知尧舜之道乎。
是诵尧舜之言乎。
之言过矣。
所恶夫干进务入者。
惧其为利也。
苟不知为利。
于辱何有哉。
客曰。
然则仲尼不蒙耻而进何也。
宗闵曰。
仲尼将蒙耻而不得当也。
岂不愿之乎。
仲尼之行也。
上之人害其道。
下之人壅其言。
犹且历说诸侯。
环轩于天下。
冀幸时君之一悟。
王风之变。
其存心遇合。
惓惓而不能已焉。
终无可奈何。
故逐于鲁。
斥于齐。
围于匡蒲。
厄于陈蔡。
栖遑狼狈于楚郑之间。
其道逾穷。
其进弥塞。
而不知者以仲尼之为。
欲显荣其名位。
富贵其躬者也。
孰知圣人急于扶世。
而不恤其难者哉。
故尝称伯夷不辱其身。
且曰我异于是。
及公山弗扰以费畔。
而欲从之。
岂不将由是道行。
舍其耻焉可也。
今牛鼎虽为辱。
犹不愈于公山氏乎。
因斯而言。
仲尼亦有枉也。
恶有仲尼枉已而不能直人哉。
安得乎洁其身而已。
是故水受浊以濯物。
不伤其清。
石受磨以利物。
不磷其坚。
君子屈已以教人。
不害其义。
呜呼。
进取之士。
诚能察伊尹颜渊之所以进退。
仲尼执鞭亦为。
观大易动静不失其时。
后匹夫之果其行。
无忘兼济之道。
则虽有甚于牛鼎之耻。
吾将歌诵之不暇。
又何讥焉。
若果孟轲之言。
则人之相率独其善而已矣。
恶能理天下哉。
御史中丞太保李良臣墓碑 唐 · 李宗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四
庚子岁
嗣天子即位。
谓百执事曰。
先皇帝平定海内。
中兴我唐。
惟二三臣工孰为大。
佥曰。
帅司空光颜其尤者。
始战于
又战于蜀。
大战于蔡。
终功于齐。
皆著嘉庸。
实为上将
天子乃召至京师
礼之于庭。
命为宰相
赐甲第。
内宴以遣之。
曰。
姑复而所。
异日有事。
吾与公图之。
居一年。
燕赵继乱。
天子诏公以许昌精兵渡河北讨。
未战而军罢。
留镇于许昌
又数月。
汴宋军反。
逐其帅。
立其次将㝏以请。
天子闻之怒。
又诏公以全军征之。
公既拜敕。
自以麾下万人。
昼夜兼行。
一战而摧其锋。
遂傅于城下。
贼众惶骇。
斩㝏首以献。
宋平
朝廷册功。
拜公司徒侍中
师还。
大飨劳。
于是百城之长与三军之吏皆入贺。
赞咏功德。
公泣且曰。
此乃天子神灵。
贤士大夫之力。
光颜何有也。
然光颜曾祖父。
始自北土归于天朝。
世总部兵。
为国保障。
先公太保
功烈尤多。
而皆从事诸侯。
止于裨将
储休委祉。
集光颜弟兄。
今先人盛德未彰。
而光颜专享其报。
光颜之罪也。
何敢言功。
军司马武功苏遇起而言曰。
公位冠偫后。
勋在王府。
明著先公之美于后世。
于古为可。
宜得宏达博雅之士以文之。
乃久而益传。
使使请铭于礼部侍郎宗闵
宗闵承命惶恐。
辞不敢当。
伏念百吏于宰相
皆僚属也。
又何敢让。
退视公行状而著其语曰。
太保讳良臣
其先皇帝之子曰昌。
封于弱水之北。
因其夷狄而王之。
其后子孙世世为大人。
号阿跌部
遂以为氏。
太保王父讳贺之。
雄武而多大略。
诸部君长争归之。
尝思因事立功。
以显名中夏
当此时。
唐初受命。
太宗文皇帝已即大位。
公率其所统。
南诣灵武
请为内臣
太宗召见与语。
奇其材能。
拜为银青光禄大夫鸡田州刺史
充定塞军使
赐车服器用以宠之。
命筑城邑以居。
始有宫庙官属之制。
而族部滋益大矣。
西戎北虏之间。
甚有威声。
卒。
皇考讳䢑丰嗣立。
鸡田州刺史
以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太常卿上柱国
卒赠工部尚书
太保素以厚勇敢为部下推服。
既袭位。
每谓其将校曰。
自吾祖归国。
蒙唐厚恩。
愿凭诸君。
期以上报。
未几。
安禄山用幽燕劲卒反。
济河陷洛。
而崤函不守。
元宗幸巴蜀。
肃宗灵武
公闻之。
恸哭请于众曰。
吾生平志业。
尝已布于诸君。
今王室多故。
是吾死节之日。
诸君能从我乎。
众皆感激许诺。
乃驰诣行在。
肃宗嘉之。
委以腹心。
王师收两京。
平剧贼。
公之功居多。
开府仪同三司鸡田州刺史
充朔方先锋左箱兵马使
太尉汾阳王
汾阳王爱公沉默多断。
军中之事。
一以咨公。
寻迁御史中丞
别职如故。
宝应二年七月二十三日
薨于河中理所。
享年三十有六。
贞元十一年八月
葬于太原府城东南孝敬原。
太保少为阿史那可汗所重。
以其贵女妻之。
实生三子。
长曰光玭。
为朔方都将
不幸早夭。
次曰光进。
方节度使刑部尚书
薨赠左仆射
少即司徒也。
元和中
宪宗章武皇帝仆射司徒功在第一。
赐姓李氏
属籍于宗正
追封公为太保
夫人史氏为燕国太夫人
铭曰。
太保之先。
盖出轩辕
奄有北狄。
世为大人。
绵绵千载。
以至光禄
雄材多断。
率众内属。
是时□
初有天下。
实命光禄
定居朔野。
锡之城邑。
车服旌旗。
北制猃狁。
西当昆夷。
尚书承业
克有威令。
统部益繁。
兵车尤盛。
是生太保
两有忠孝。
誓酬国恩。
承祖教。
燕盗南叛。
肃宗西巡。
倾河陷洛。
遂扰三秦。
公闻恸哭。
悉率骑士。
驰诣行在。
请先致死。
用嘉叹。
俾杂禁旅。
夙夜勤劳。
□所。
收京阙。
因定两河。
摧锋陷阵。
公实居多(阙七字)
位品秩威仪。
俾同三事。
虽受嘉命。
未登大臣。
不□其德。
乃相后人。
仆射继武。
勇如罢虎。
□□桓桓。
殿兹西土。
司徒特盛。
为国上公
入持相印。
出锡彤弓(阙十六字)
帝嘉元侯
追命祖考。
既宠尚书
遂尊□□推功建德
赐姓命氏
籍于公族。
同我宗子
存殁之荣。
古今孰比。
白敏中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三、《淮海集》卷二二、《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三、《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三、《古今图书集成》交谊典卷一一七、《渊鉴类函》卷三一一
臣闻白敏中李德裕荐,入翰林学士,及德裕贬,敏中为相,抵之甚力。
或曰:「人臣事君,公义而已,何以私恩为乎?
敏中之事,未足深咎也」。
臣窃以为不然。
人臣能尽私恩,然后能尽公义,敏中之罪不容诛矣。
孔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
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
推此言之,则背师卖友之人,必不能以身许国。
何则?
于所厚者薄,则所施无不薄也。
吕布丁原主簿,为董卓而杀,为之子,又为王允而杀
及兵败被执,魏祖欲生之,刘先主曰:「明公不见之事丁建阳、董太师乎」?
于是杀
汉封陈平,辞曰:「非魏无知,臣安得进」?
上曰:「若子可谓不背本矣」。
乃复赏魏无知
其后诛吕氏而安刘氏者,平与周勃也。
夫以之不忠于丁、董也,其肯忠于曹氏乎?
陈平之不负魏无知也,岂肯负于刘氏乎?
此魏所以诛,汉所以属者也。
然则敏中之事盖可见矣。
虽然,敏中所以负德裕也,亦有繇焉。
《传》曰:「盗憎主人」。
主人何负于盗,而盗憎之乎?
盖自度其事,必为主人所恶故也。
白氏素与杨虞卿姻家,居易又与李宗闵、牛僧孺厚,若敏中本无英气,虽缘德裕以进,而不能无意于僧孺、宗闵、虞卿之徒,自度其事,必为德裕恶也,故因其势尽,力以挤之耳。
德裕,忠臣也,以非罪被斥,天下皆知其冤,使敏中素与仇,犹当为社稷而救之,况因之以进也?
然则敏中岂惟不忠于德裕,亦不忠于唐也。
臣故曰人臣能尽私恩,然后能尽公义,敏中之罪不容诛矣。
然则公义、私恩适不两全,则如之何?
以道权之而已。
义重而恩轻,则不以私害公,若河曲之役,赵宣子使人以其乘车干行,韩厥执而戮之是也。
恩重而义轻,则不以公废私,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抽矢叩轮,去其镞,发乘矢而后反是也。
夫公义私恩,适不两全,犹当以道权其轻重,奈何无故而废之哉?
虽然,逢蒙杀羿,孟子以为是,亦羿有罪焉。
以此言之,德裕之荐敏中,亦不得为无罪也。
朋党(上)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九、《淮海集》卷一三、《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臣闻朋党者,君子小人所不免也。
人主御群臣之术,不务嫉朋党,务辨邪正而已。
邪正不辨而朋党是嫉,则君子小人必至于两废,或至于两存。
君子小人两废两存,则小人卒得志而君子终受祸矣。
何则?
君子信道笃,自知明,不肯偷为一切之计。
小人投隙抵巇,无所不至也。
臣请以《易》道与夫尧舜汉唐之事明之。
《易》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
一阳之生则为《复》,《复》者反本也。
三阳用事则为《泰》,《泰》者亨通之时也。
而五阳之极则为《夬》,《夬》者刚决柔也。
以此见君子之道,必得其类,然后能胜小人也。
一阴之生则为《姤》,《姤》者柔遇刚也。
三阴用事则为《否》,《否》者闭塞之时也。
而五阴之极则为《剥》,《剥》者穷上反下也。
以此见小人之道,亦必得其类,然后能胜君子也。
阴阳相与消长,而为惨舒,为生杀;
君子小人相与胜负,而为盛衰,为治乱,然皆以其类也。
臣故曰朋党者,君子小人所不免也。
尧之时有八元、八凯十六族者,君子之党也。
又有浑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凶族者,小人之党也。
舜之佐尧有大功二十者,举十六相,去四凶而已,不闻以其朋党而两废之,亦不闻以其朋党而两存之也。
臣故曰人主御群臣之术,不务嫉朋党,务辨邪正而已。
东汉钩党之狱,海内涂炭二十馀年,盖始于周福、房植,谓之甘陵南北部。
至于李膺、陈蕃、王畅、张俭之徒,遂有三君、八顾、八俊、八及、八厨之号。
人主不复察其邪正,惟知震怒而已,故曹节、侯览、牢修、朱并得以始终表里,成其奸谋,至于刑章讨捕,锢及五族,死徙废禁者六七百人,卒不知修、并者,乃、览之党也。
唐室之季,朋党相轧四十馀年,󲦤绅之祸不解,盖始于李宗闵、李德裕二人而已。
嫌怨既结,各有植立,根本牢甚,互相倾挤。
牛僧孺、李逢吉之属,则宗闵之党也。
李绅、韦处厚之属,则德裕之党也。
逢吉之党,又有八关、十六子之名。
人主不复察其邪正,惟曰:「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
而其徒亦曰:「左右佩剑,彼此相笑」。
盖言未知孰是也。
其后李训、郑注用事,欲以权市天下,凡不附己者,皆指以为二人之党而逐去之,至于人人骇慄,连月雺晦,卒不知训、注者,实逢吉之党也。
臣故曰邪正不辨而朋党是嫉,则君子小人必至于两废,或至于两存。
君子与小人两废两存,则小人卒得志,君子终受祸矣。
李宗闵明州剌史制 中唐 · 文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七十
辅宰之任。
缉熙庶工。
苟或政紊彝伦。
迹涉党比。
则何以执是邦柄。
毗予一人。
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襄武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李宗闵
顷以词艺。
列于班行。
乃藉宗枝。
骤升显贯。
朕嗣膺大宝。
梦想勤劳。
谓其忠厚小心。
再委枢务。
每必造膝而问。
虚己以求。
将欲俾人不迷。
致我垂衣而理。
付之钧轴。
断然不疑。
而乃事每怀私。
言非纳诲。
近者别登俊彦。
与之同列。
忌贤不悦。
物论諠哗。
翼赞之效蔑闻。
怨嫌之声屡作。
前后叨位。
中外同辞。
惟进奔竞之徒。
莫修恭慎之道。
蔽我卑听。
擅我化权。
不思急召之恩。
都忘再擢之宠。
况且志无报主。
举非正人。
顾其操心。
乃是速戾。
则何以式是百辟。
以维四方。
尚从屈法之典。
俾守遐藩之牧。
所谓全体。
良愧知臣。
明州刺史
仍驰驿赴任。